魅魔※芦苇

史诗《狄奥尼西卡》翻译，第一卷，从卡得摩斯的故事起

帕诺波利斯的农诺斯（Nónnos ho Panopolítēs）出生于五世纪罗马帝国的埃及行省。他的主要作品之一，四十八卷的希腊语史诗《狄奥尼西卡（Dionysiaká）》，被后人称为古典时期最后一部伟大的史诗作品。这部作品描述狄俄尼索斯神的事迹。它被《希腊神话手册（A Handbook of Greek Mythology）》的作者罗斯（H.J.Rose）评价为：“作为我们在希腊神话衰退的最后阶段能拥有的最长、最完善的范例，（这些神话）相当有趣。”罗斯同时警告说，“如果把农诺斯（的作品）作为任何一种正常的、真正的古典神话的参考书，会被严重地误导”，但他紧接着补充，“那些钻研各个冷僻分枝的人将因其所付出的努力而得到回报，即使是那些正在从更宏观的角度研究这一课题的，也不能忽视希腊化埃及的这一迟到产出。” 史诗在记叙狄俄尼索斯本人前首先追述忒拜的建城与王系，其中一到五卷为忒拜的建城神祖、英雄卡得摩斯的生平故事。

史诗第一卷主要记叙：宙斯劫走欧罗巴后，卡得摩斯一直在大地上徘徊；与此同时堤丰盗窃雷霆，进攻奥林匹斯山。宙斯无法独自打败堤丰，请求卡得摩斯的帮助。卡得摩斯伪装成牧羊人，吹响苇笛，欺骗堤丰交出了他从宙斯脚上割下的筋腱。

 一、宙斯与欧罗巴的爱情；堤丰与卡得摩斯
（前136行描述宙斯劫走欧罗巴的经过。） 于是从一片大地走向另一片大地的卡得摩斯，追随着那化成牡牛的媒人永不停歇的足迹，来到阿里马（Arima，注1）血迹斑斑的山洞。此时，群山离开它们的基座，叩响不可逾越的奥林匹斯的门扉；而诸神飞遁到少雨的尼罗河，如同逃脱捕捉的飞鸟，在天空中昏头转向地回旋；天空的七片领域（注2）遭受猛击侵袭。 这一切的缘故，是克洛诺斯的儿子宙斯曾经爬上普鲁托的床笫（注3），在那里孕育了坦塔罗斯，那从诸神的酒杯中盗窃的妄人（注4）。他把天国的武器和雷电一同，藏在地底的洞穴中。从地底下那闪电杖冒出浓烟，将雪白的悬崖熏成漆黑。隐约的火花从生出灼热尖刺的箭矢上喷出，加热了地下的泉水。那激流便挟带水沫与蒸汽倾泻出密格顿（Mygdon）的峡谷，许久之后才激起回声。 
于是在地母神的允可下，奇里乞亚（Cilicia）的堤丰伸出手臂，窃走了那宙斯降雪的武器（注5）、那火焰的武装。于是他大张一排排轰鸣的喉管，发出所有种类的野兽的咆哮。从他身上长出的蛇盘旋在他那猛豹的头颅上方，舔舐着恶狮般的鬃髯，把蜷曲的尾巴缠绕在牡牛的角上，将毒液的涓涓细流混进野猪吐出的泡沫中（注6）。 
于是，堤丰把克洛诺斯之子的武器藏在岩穴中，将手伸往天空中，去掠夺他的战利品。他那如同千军万马的臂膊啊！（注7）一只在奥林匹斯的脚跟下扼住了小熊，一只在天宇的轴上握住大熊、将她拽了下来；一只手将牧夫抓住打得昏头转向，另一只拢住了金星，在苍穹的路标上响起晨光的天际之鞭那无助的呼号。他肩上扛着晨曦，握住了金牛，于是那永不停歇的残缺女骑手，时序女神的队列溃散了；在他遍布阴影的虬结蛇发中光与暗交缠，月亮与太阳一起出现在白昼。 然而一切尚未完结。接下来，巨人从北天转向南天，跨过一极站在另一极上。他用一只长臂抓住了御夫，鞭笞着摩羯冰雹丛丛的脊背；他将双鱼从苍穹拽下大海，猛击白羊——那位居奥林匹斯中央的星辰，将昼夜在它春分时节那燃烧的邻居边缘上割成相等的两份。堤丰拖着蛇行的脚攀上云端，向四面八方张开他的手臂，用他那虬曲的蛇的大军遮蔽住晴空的光辉。其中之一绕过北极圈，在巨蛇上翻滚，嘶嘶地进行着死亡的挑战。另一条游向仙王的女儿，用闪烁的手指绕出两个环带，一个套住已经吓呆的安得洛美达，一个斜绑住她的腰。一条有角的蛇缠绕着金牛那与自己相似地、有角的头颅上的叉般的大角，下颚张开如同新月地折磨着毕宿星团。吐着毒液的蛇群缠绕成鞭子、鞭笞着牧夫座。另一条在看到奥林匹斯的另一条蛇时狂妄地跳起，奔向蛇夫座那攀着蛇的手臂；然后弯曲着颈项与腹足，它在日冕上编织出第二顶冠冕。 
紧接着多臂的堤丰转向世界的两个尽头，以他的诸多臂膀摇晃仄费洛斯的腰带和欧罗斯的羽翼，起先震动晨星，其后转向夜星与阿特拉斯峰。他从海藻丛生的洋湾中，一次又一次地抓住波塞冬的马车，将它从泓洋之底抛向陆地。他又从洋底的马槽中用浸泡在盐水里的鬃髯拖起一匹骏马，把那狂野不羁的生灵掷向天穹，猛击奥林匹斯山、撞上太阳的马车，让车轨上的马驹们在辕下哀哀嘶鸣；他停下来时就从人们的犁下拖出耕牛充饥，竭力地咆哮着用那有威力的手让他们惊慌；然后他如同另一轮满月般向月亮冲撞、使她停止运行，然后向着女神嘶嘶吐信，用缰绳抑住她那白色轭带的牡牛们的前进，与此同时嘴中滋出致人死命的毒汁。 
然而，提坦迈娜（注8）不会因攻击而屈服。她迎击巨人那有着和自己相似的角的头颅，在她的牛群那闪耀的光体上造出许多伤口；于是，塞勒涅的牧群惊讶于堤丰喉咙的裂隙中释放的咆哮。时序女神无畏地武装起星辰的大军，苍穹上的星座列成大军、在战斗中熠熠生辉。天宇中的大气被参战者引发的喧声与猛火搅得一片混沌——有的属于北风玻瑞阿斯的领地，有的属于西方天空的边陲，有的来自东方、或是阴影丛生的南方。星辰们不屈不挠地在喝彩中云集。地轴穿过宙域的空虚，立于中央发出轰鸣。那猎户俄里翁，看到这大群的野兽拔出了他的宝剑；那塔纳格拉的神钢在它的主人蓄势待攻时灼灼生光。他那饥渴的（注9）猎犬从怒意冲天的下颚喷出火花，发出激烈的咆哮、星光闪烁的喉咙中喷出泡沫，对着堤丰的兽群、而非它平日里惯于追捕的野兔，从齿缝中喷出一股股蒸汽。天穹为喧声遍布，呼应着被分为七块的苍空，七姊妹星团发出如同万众齐呼的七声呼号作为战吼；众星则以同样嘹亮的呼喊作回应。 
光辉夺目的蛇夫因看到巨人那可畏的蛇形，从他那有力地打击邪恶的手上，甩出一条有火而生的灰色巨蛇，发射回旋的弹雨；而暴雨在他的火焰周围回荡，因回环前飞的蛇让大气加倍狂躁。而射手放出一根投枪，与那英勇的战士——有着鱼的形体的摩羯一起前飞。那被两只熊分割、在北斗的光环中清晰可见的天龙，以苍穹的巨尾划出一道火花四溅的轨迹。驾驭着北斗，阿里戈涅的邻居牧夫，用光辉的手臂投出他的牧羊杖。跪倒在地的武仙与他的邻居天鹅一起攻击，星光闪耀的天琴为宙斯高唱凯歌。 
于是堤丰冲往磐石、撇下大气，转向去摇撼大海。他抓住并摇晃着科里西奥（Corycios，注10）的山峰，粉碎西西里的河流的急湍，用一只手把塔索斯（Taarsos）和凯得诺斯（Cydnos）连在一起，然后向有盐的的海水聚集起的波涛上连珠似的投掷的悬崖。当巨人在海水中拖曳着脚前进，海水丝毫也不沾湿他赤裸的腰，而是猛击着他大腿的中部、隆隆作响；他漂在水上的蛇身从被海水冲刷的喉咙中嘶嘶作声，向泓洋吐出毒液。提丰站在产出鱼类的大海中，双脚深深扎入海藻丛生的洋底，腰腹却刺入天穹与层云相碰；听到他硕大头颅上、那鬃髯披拂的雄狮发出吼声，海狮畏缩在潮湿的海湾中。深渊容不下他身上海兽的大军，因为这只地生的怪物盈满了一片大过陆地的海域，再也没有海水能容纳他的胁腹。海豹哀哀嘶鸣，海豚潜进深水；那多足的鱿鱼，巧手的工匠，编织着交错的结，紧紧地黏在惯居的礁石上，与四肢看上去仿佛岩画。整个世界为之颤抖；痴迷于情欲的七鳃鳗（注11）被热情扯向海蛇们的床榻，颤抖在这些远涉重洋的蛇的渎神的气息下。洪水积聚起来，大海翻腾着越过奥林匹斯山；大河高涨，从未见过雨水的鸟类也看到大海近在眼前、被浸在其中。堤丰手持一把三叉戟的仿造品，用他的手翻出一道摇撼大地的波浪，击碎了大地边缘上一个标界着盐水尽头的岛屿，将它如同一个球般抛出。在这巨人发起进攻时，他疾驰的臂伸到群星边陲、遮蔽太阳，与此同时它们攻击奥林匹斯山，投下了陡峭的峭壁。 现今在深渊的边界上，在大地坚不可摧的地基上，这个杂交的宙斯用火花喷溅的闪电杖武装自己的手；举起宙斯的器械对于这个怪物并不轻松。堤丰要用两百只愤怒的手臂才能承担这骇人的重量，克洛诺斯的儿子却仅用一只手就能完成。云层不环绕巨人的身躯；在他那干皱的手臂上，闪电激起微不可闻的沉闷音符。枯焦的空气中没有一滴露水，不是和一片雪花一起落下；闪电杖光辉晦暗，只有几缕微火羞愧地闪烁，仿佛冒着烟的火苗。它感觉到自己被初学者笨拙地掌握，于是一切雄壮的光辉消弭无形。那光辉竭力从丛生的臂膊中逃避，自行跳荡；缰绳脱离控制，失去了那天穹的主任熟悉的驾驭。就像一个人鞭打一匹厌恶这种行为的骏马——一个愣头青，未曾经受训练，让马驹烦躁不安，徒劳无功地一次又一次尝试；但那自大的野兽本能地知晓新手的驾驭手法有多不稳定，狂跳不已、双脚直立，将抬起的前足指向前方，高扬颈项直到鬃毛被抖开。这怪物就是这样费力地交替着手抓住游移不定的闪电。 于是，就在此时卡得摩斯在漫游中来到阿里马，那渡海的牡牛从他身边将女孩拖下水，丝毫不将她沾湿，一直带往狄刻忒（Dicte，注11）的海岸；但赫拉看见了克洛诺斯之子心醉情迷的模样，于是她带着怒意的笑怀着妒意开口大呼： “福波斯（注12），去你父亲身边，要不就会有哪个农夫把宙斯抓起来，让他拉动耕作大地的犁铧。我倒真希望有人能这么做！这样我就能对我的夫君说：‘现在学会同时忍受两种折磨吧——一种是爱神的，一种是农夫的。卓越的射手啊，您一定是牧场的保护人，而您的父亲是个牛倌，否则驾驭牡牛的塞勒涅就会把克洛诺斯之子放置在辕下，在赶往恩底弥翁的床笫时、用她那无情的鞭抽打宙斯的脊背！宙斯陛下啊！伊娥（注13）会对在她还是一头额生两角的牝牛时、您不曾用这种模样与她幽会而遗憾，她会让你如同她父亲般头角峥嵘！要小心赫耳墨斯！那个牧群的惯偷以为自己是在偷牛时，说不定会牵走了自己的父亲！那时他就不得不再把一架竖琴送给福波斯，来弥补一个强暴者的被强暴了（注14）。但我能做什么呢？若是阿耳戈斯还在世，睁开所有不眠的眼睛，我会让他充当赫拉的牧犬，把宙斯牵到一座与世隔绝的牧场上，用牧羊杖敲打他的胁腹！’” 这就是赫拉所说的话。然而此时克洛诺斯之子已然抛弃了那具牛脸的形体，以一个年青人的姿态，徘徊在那纯洁少女的四周。他触摸着她的肢体，装作不经意地轻碰她饱满胸脯上的蓓蕾，浅吻她的唇沿，然后柔和地卸下那防卫闺中女子圣洁、严实地束好的腰带，摘下爱情初熟的果实。 于是迅速地，少女的子宫为一对双胞胎满盈；而她的丈夫宙斯把他的新娘、和她子宫中神圣的后代，交给了阿斯提里翁（Asterion，注15），一个富有的丈夫。然后，奥林匹斯之牛迅速飞升到御夫的脚踝。在春日他将轻浮的脊背背向太阳，两腿跨过黄道带蹲伏在地；半身浸没在海水中，向猎户伸出右腿；他在夜晚进入赤道，经过从他身边升起、接续他的轨迹的御夫（注16）。就这样，他在天空当中有了位置。 但堤丰不再拥有宙斯的武器。因为现在克洛诺斯之子宙斯与射箭的厄洛斯一同离开了盘旋的极点，在山中遇到了漫游搜寻的卡得摩斯；这给他一个巧妙的计划，把命运女神那死亡的丝线缠在堤丰身上。于是随行他身侧、那羔羊般的潘神送给全能的宙斯牛犊、绵羊和大群有角的山羊。他建造了一座垂下芦苇的小屋，用牧羊人的衣装打扮卡得摩斯，当他用可靠的举止装扮好这个假牧羊人，没有人能将伪装后的他认出来；他将迷人的牧笛送给卡得摩斯，那是将堤丰置于死地的一部分。 于是宙斯呼唤这位假牧人和有翼的子嗣给予者（注17），揭露同一个计划：“看吧，卡得摩斯，继续吹奏，天宇中便会晴朗！你若是耽搁片刻，奥林匹斯就会遭受威胁。因为堤丰夺走了我神圣的武器，在我的身边只剩下埃癸斯；但我的埃癸斯在和堤丰战斗时能有什么用呢？我恐怕现在老克洛诺斯一定在大笑，我要如何面对我尊贵的对手、伊阿佩托斯高傲的颈项？我更害怕希腊人——那传奇的发源地上，若有一个民族称堤丰为降雨之神、至高者或是苍穹中的统治者（注18），亵渎我的名号！现在，你要在一个白昼里当个牧羊人，用那迷人心神的竖笛吹奏出音符，拯救宇宙的牧者，让我不必听闻集云的堤丰的咆哮，不必听闻那个新生的冒名宙斯者（注19）的雷鸣，让我能停止他用电闪雷鸣来发起争斗！若你还有宙斯和伊纳库斯的伊娥（注20）的血统，就用你那邪恶笛子中强大的音调，吸引住堤丰的注意力！我会为你带来丰厚的报答：你会成为世界和平的拯救者，与和谐女神的丈夫。而你，爱神，结子累累的爱情的鼓动者，弯开你的弓就能使宇宙不再动荡。若是一切起源于你，生命的友善牧者啊，现在再射一箭，来拯救一切事物。你要像一个怒气冲冲的神灵一样，对着堤丰举起兵刃，靠你的帮助让火花四溅的闪电杖回到我的手中。一切的征服者，用你的火焰射出一箭，让你那有魔力的箭射中一个克洛诺斯之子无法击败的目标，这样他就会因卡得摩斯那让人心神动荡的笛声痴迷，如同我对欧罗巴的拥抱一样！” 
这样说完后，宙斯就以一头有角的牡牛的模样离去，这就是金牛山脉的得名。 而卡得摩斯则躺在邻近牧场的树下，按动那谐调的苇管发出有魔力的乐声；装束如同真正的牧羊人，他将那让人迷醉的曲调送入堤丰的耳中。那巨人喜爱这乐声，听到这美妙的旋律，他拖曳着有力的足舞动起来，把那火光四溅的武器扔在一个岩穴里交给地母保管，循声寻找那让他灵魂愉悦的苇管发出的悦耳音符。他被卡得摩斯从灌木丛中看见，后者畏惧地藏在岩石的裂隙中。但这头顶云霄的怪物看到了他如何打算隐藏自己，用发不出声响的姿势挥动手臂，他不明白美妙音乐的诀窍；然后直面着牧羊人，他举起一只右臂，没有看见这是个毁灭的陷阱。他用身体中央那张血红的人形面孔，大笑着开始自吹自擂： “你为什么要害怕我，羊倌？为什么要用手遮蔽双眼？我以为自从克洛诺斯之子后，追逐会死的凡人已经变成了一项伟绩！用闪电杖胜过潘神用的笛子也变成伟绩。苇管在闪电杖的面前算得上什么？你保有你自己的笛子吧，堤丰有了另一样乐器，奥林匹斯，它能自己发出乐声。但宙斯坐在那里，失去了他的云彩，手臂无法伸张、发不出他平日的声威，他倒是会需要你的笛子的。让他握着你的笛子演奏吧！我不是把一丛芦苇和另外一丛揪起来、把它们摇来晃去，而是抓住苍穹的层云将它们握成团，用一声轰鸣震动整片天幕！“让我们来一场友好的竞赛：你用你那苇管发出乐声，我用我的闪电奏乐。你尽可鼓肿你的腮，用你的唇吹出风息。但我的吹奏者是玻瑞阿斯，我的雷霆在他的气息中轰鸣。牧者，我会给你的演奏奖赏。因为现今我会代替宙斯握起权柄，驾驭苍穹的御座。你可跟随我离开大地，我会把你安置在天宇上，连同你的笛子，或你不想与你的牧群分开，就连同你的羊群一起。我会把你的羊群放置在和它们同出一族的摩羯的脊背，或是用光辉的手臂驾驭着俄洛涅的牝羊（注21）的御夫身边（注22）。你的牧群会被放在多雨的金牛那宽阔的肩膀旁，与繁星一同在奥林匹斯上升起；或是在多露水的天极（注23），那里塞勒涅的牛群用热气腾腾的喉咙发出哞声。你不会再留恋你的木屋；让你的羊群与双子、而不是与低矮的灌木丛一起闪耀！我会在天驴的槽（注24）旁为它们做一个新的槽，和前一个一样精致。你不必再当一个牛倌——天空已经有一个牧夫了——而是会成为一颗星辰；你自己握着闪烁的鞭，去抽打大熊的北斗七星。快乐的牧人啊，成为堤丰的座上客；今天你在地上吹奏，明天就在天穹上！你会得到丰厚的报酬：我会让你的面孔在群星的环带中闪耀，让你那韵律动人的笛与天琴共鸣。若你愿意，我会让雅典娜与你结成婚姻；若你不喜欢灰眼睛的女神（注24），勒托，美惠女神卡莉斯，阿芙洛狄忒或赫柏，只是不要向我索求我的赫拉的床笫。如果你有个能胜任工作的马夫兄弟，我会把赫利俄斯那火光四溅的驷车交给他。如果你想放羊时带着宙斯那山羊皮的铠甲，我也会把它送给你当作礼物。我要向奥林匹斯进攻，不会畏惧那手无寸铁的宙斯。披着铠甲的雅典娜能做什么？——一个女人！高呼‘征服者堤丰已至’吧，牧人！颂唱我这新生的奥林匹斯统治者，带着宙斯的权杖和他那闪电的衣袍！” 
他这样说，话语被阿得拉斯忒亚（Adrasteia，注25）记录。但卡得摩斯此时知道地母的儿子已经被命运的纺线带进了罗网，被那取悦灵魂的苇管愉快地刺中，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俘虏。但他不笑出声，这样巧妙地回答： “你听到我吹奏时，对我苇管的旋律表示喜欢；那么告诉我，你若是听到我用七弦的竖琴弹奏颂歌，荣耀你的宝座，你又会怎么做？确实，我曾经和福波斯的圣琴比赛，用自己的琴打败他，但克洛诺斯之子用一道闪电把我那精心上弦的琴击成了灰烬，来取悦他战败的儿子！但我若是找到了那些扭结的筋腱（注26），我就会用我的琴编出一段迷倒所有树木、山峦与暴躁野兽的旋律。我会拽回俄刻亚诺斯，那自行围绕大地的花冠、与大地一样古老（注27）；我会把他绑金，把注向他的涓流从来路上倒灌。我会停下星辰的大军和飞行的星星，还有法厄同（注28）和塞勒涅的车轴。但你用闪电猛击宙斯和诸神时，务必留下那位射手，这样当堤丰在他的桌上享受筵席，我和福波斯能够再度比赛，看看在为强大的堤丰唱颂歌时是谁能战胜谁。也请你放过善歌舞的缪斯，让她们编织出女性的歌谣，在福波斯或你的牧人领舞时，和我们男性的歌曲协奏！” 
他说完他的话，堤丰低垂他闪烁的眉毛，摇了摇每一根都沾满毒蛇的苦汁、浸透了山峦的头发（注29）。他很快回到自己的山洞，拿起宙斯的筋腱（注30），送给狡诈的卡德摩斯作为赠予客人的礼物；这些筋腱是在和堤丰的战斗中掉落在大地上的。于是那诡诈的牧羊人感谢这份不朽的礼物；他小心翼翼地握着这些筋腱，就好像要把它们挂在竖琴上一样，但却把它们藏在一个岩穴里，为杀戮巨人的宙斯将它隐藏。然后，他撅起嘴唇，轻轻地吸气，按动苇管，奏出音符，吹出一首比以往更加优美的旋律。堤丰竖起那丛生的耳朵，聆听这旋律，却对内容一无所知。巨人被这笛声迷住，假牧人在他耳边吹奏不已，仿佛用他的笛子吹响了诸神的溃败；但他却是在庆祝宙斯即将到来的胜利，在堤丰的耳边吹奏着他的命运。于是，这使堤丰更加陶醉不已；像一个贪欢的年轻人，在与他订婚的少女身边沉迷于她那芬芳的气息。他时而凝视那张迷人的面孔上雪白的脸颊，时而又窥视她的鬈发，或是看着她玫瑰色的手，或是她彤红的胸脯被胸衣压出的弧线。他的眼睛逡巡在她的身上、难以餍足，无法从那女孩身上移开视线。堤丰就是这样整个灵魂被卡得摩斯那动人的旋律迷惑。【注释】1：小亚细亚的一个洞穴，据说堤丰曾经躺在那里。
2：根据七大行星环绕极点的轨迹划分。3：坦塔罗斯的母亲，区别于冥王普路同。4：坦塔罗斯曾经盗窃灵液，把它分给人类。5：这种表述有些奇怪但可以理解，因为闪电是降雪的先兆。6：堤丰的一百个头呈现出所有野兽的形貌。7：他的手多如田中的麦秆。8：农诺斯描绘的月神吸收了埃及的伊西斯-哈索尔形象，有着双角，双角间顶戴一个圆盘。 9：大犬星在伏天升起。 10：位于小亚细亚。凯得诺斯河流经塔索斯城。11：七鳃鳗与蝰蛇交合的说法见诸罗马博物学家埃里厄努斯（Aelianus）的著作。 12：阿波罗被称为牧群的保护者（Nomios）。13：宙斯的爱人，曾被变作牝牛。14：见荷马颂歌中的赫耳墨斯颂歌。 15：克里特王。16：参考阿拉托斯（Aratos）的著作。17：厄洛斯。18：这些都是宙斯著名的头衔。19：前一个可能指萨尔摩纽斯（Salmoneus）。他命令人们崇拜他为宙斯，挥舞火把当作雷电，被宙斯自己以雷电殛死。20：宙斯与伊娥之子厄帕佛斯（Epaphos）是卡得摩斯的父亲阿革诺耳的曾祖父。21：指喂养过宙斯的神羊阿迈提亚（Amaltheia）。22：从这里起作者讲完了北天星座。23：春分点。24：即雅典娜。25：即报应女神涅墨西斯。26：筋腱被认为能给竖琴上弦，卡得摩斯这里指的是宙斯的筋腱，下文会提到。27：俄刻亚诺斯被认为是一条环绕着大地奔流的大河。28：指太阳。29：与荷马史诗的句子相呼应。30：这里隐晦地提到了堤丰打败宙斯后用金刚石镰刀割下他的脚筋的故事。